母亲高考落榜，嫁给父亲成家庭主妇。
本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直到意外接通了打给小姑子的电话……
1
小时候，我觉得我妈是个传奇的人，因为她的出生像一个神话故事。
我妈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小山村里，听我姥姥说，我妈快满月的时候被狼叼走了，姥爷上山找了一宿都没找到。
后来邻居家的刘郎中上山去采药，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凑近一看，一只母猴子怀里抱着个娃娃，那娃娃正躺在母猴子怀里吃奶。
刘郎中医者仁心，到底做不到见死不救，就边吼边挥舞着镰刀把母猴子吓跑了，这才把那娃娃给救了下来。
他当即给怀里的娃娃检查一番，除了脸上皴了些，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伤。
我姥姥看到失而复得的闺女激动的满眼泪花，说什么也要把我妈认给刘郎中当干闺女，好报答这份恩情。
我姥爷吹得一手好唢呐，那时候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我爷爷吹上几曲烘托气氛。
我妈也算因祸得福，村里人向来迷信，都说我妈是个福星，得了山神庇佑。自此，我姥爷身后总跟我我妈这个小尾巴，主家都说要沾沾福星的福气，因此我妈跟着我姥爷没少吃席。
后来我长大些，从我妈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关于她出生的另外一个版本。
我妈上边有两个姐姐，一家人都盼着姥姥这一胎生个儿子，可结果事与愿违，当天晚上太姥姥就嚷嚷着要把我妈给扔山上。
我妈总说自己命大，碰到了她干爹上山采药，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事后来全村都知道了，太姥姥抹不开面，怕被人戳脊梁骨，对外就说我妈是被狼叼走的。
我长大后仔细想来，这事的确有破绽，那么小的孩子要是真的被狼叼走了哪里还有活路。
我想我妈心里应该是悲哀的，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从一个母猴子怀里捡来的，她传奇的出生背后隐藏的是曾被遗弃荒山的悲凉。
2
我妈是个想的开的人，她从来不对不公的命运自暴自弃。
那时候太姥姥当家做主，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妈初中毕业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她坚决反对我妈去上学，觉得一个女娃读再多的书也是要嫁人的，不如早点下学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我妈那干爹是经常出入县城的，算是见过些世面，她就求她那干爹来替她跟我太姥姥说和。
“大娘，这女娃娃学问高将来彩礼也给的多，现在这城里人都精的很，提倡优生优育。”
我太姥姥对我妈这干爹的话是信服的，一听上学彩礼能给多激动的两眼直放光。
几经波折我妈上了高中，但是家里困难，我妈在学校的生活也过的紧巴，几乎顿顿都是馒头就咸菜，人瘦的像个*豆芽。
那时候有个叫李建国的同班男同学，总是偷摸在我妈桌兜里塞各种吃的，有时候是一个煮鸡蛋，有时候是一根*瓜，或者两个番茄。
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素，私下里商量着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将来去大城市落户结婚。
出考场那天，我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她对于大学胜券在握。可是现实却给她当头一把棒，那年高考李建国如愿考上了大学，她却落榜了。
“我上不了大学了，我们家是肯定不会让我复读的。”
我妈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无凭无据，她已经哭着求了家里三天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李建国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道：“咱们结婚吧，我娶你！”
那时候我妈觉的自己的确是得了山神的庇佑，李建国就像是从天而降拯救她的神仙。
李建国是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来提亲的，他觉得或许可以增加成功的几率。
可是在太姥姥眼里那张纸还不如他拿来的一箱鸡蛋和半拉猪腿来的实惠。
她心里还记得学问高的女娃彩礼高的理论，语气强硬的说：“福子上高中这些年花了家里不少钱，在村里属于高文化见过世面的女娃，彩礼就拿一万块钱吧。”
“一万！”李建国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他虽说家庭条件比我妈好些，但只是出身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李建国耷拉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孩子：“福子，我们家的钱只够勉强供我上大学，一万块钱我真的拿不出来。”
我妈也觉得一万块钱是个天文数字，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我不怪你。”
我妈本来还想说，愿意等到他大学毕业，非他不嫁，可到底没说出口，因为在这个分岔路口，有太多的未知。
可能是觉得愧疚，也可能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觉得自己太无能，李建国选择了逃避，后来从我妈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3
我们村那座山在旁人眼里是座荒山，什么粮食也种不了，而在我妈干爹眼里就是座宝山，因为山上长了不少名贵药材。
我妈上高中放假的时候就没少跟着她干爹上山采中药贴补家用，这么多年也认识了不少药材，再加上她手脚麻利，是把采药的好手。
如今下了学，家里本来张罗着让她出去打工挣钱，这时候她干爹找上门来：“让福子跟着我去山上采药吧，一来工资上我不会亏待她，二来离家近你们也放心不是？”
我姥爷和姥姥自然是同意的，最后我太姥姥拍板，我妈就跟着她干爹干起了采药的活计。
我妈的干哥在县城干了几年，也算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看家里的药材生意红火，就张罗着在县城自己开个药材铺，自己开店少剥一层利，赚的自然多些。
我妈高中毕业，算是个文化人，再加上人也活络，她干爹就让她去县城的药材铺算算账张罗张罗生意，他干哥买了个小货车，负责来回运输药材，那几年赚的盆满钵满，我妈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没少给我太姥姥拿钱，太姥姥对我妈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我妈和他那干哥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妈上学那会，他干哥在县城上班也没少去看我妈，只是我妈那时候有李建国根本没对他多想。
我太姥姥倒是挺热乎刘郎中这一家的，跟我姥姥唠叨：“福子也不小了，前些日子福子那干娘给我拉家常，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相中咱福子了，想娶他们家做媳妇。”
“这刘郎中家里如今过的红火，小洋房都盖上了，倒是个不错的人家。”我姥姥也甚是满意。
我妈怎么会不明白她那干哥的心思，这些年在药材铺她没少被照顾，难缠的客人他去给她解围，每次来拉货都给她带好吃的，明里暗里也没少暗示他的心意，只是我妈心里有人，一直装糊涂不肯定面对。
“福子，快回家吧，你爹晕倒了！”我妈坐上她干哥的小货车一点也没敢耽误，心也跟着忐忑了起来。
“你别担心，我爹已经过去看了，李大叔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我妈一进屋就看到姥姥泪眼婆娑，太姥姥满面愁容，在村里一个家的男人倒下了意味着这个家也会天塌地陷。
我妈拉着她干爹的手问道：“干爹，我爹这是咋了？”
她干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爹这是劳累的，脑供血不足晕倒了，要是有灵芝煎了服下提提气，会好的快些，只是这灵芝今年稀少，库存已经没了。”
“我这就上山去采灵芝。”
我妈被她干哥拦了下来：“眼看天就要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去怎么行！要去也是我去！”
说罢，他就背着箩筐拿着镰刀出门了，不给我妈反驳的机会，我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出神。
不一会，天被黑幕遮挡，空中划过的几道闪电也撕扯着我妈的心，眼看天就要下雨了，一旦下雨山路就举步维艰。
结果那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妈内心焦灼不堪，她穿上胶鞋披上雨衣准备上山。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干哥回来了，他浑身泥泞，头发湿答答的往下滴水，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株灵芝递给我妈，说道：“就找到了一株，你先拿去煎了，不够我明天继续去找。”
我妈感动的直抹眼泪，接过灵芝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几乎是边哭边煎药的。
这灵芝果然有奇效，第二天清晨我姥爷就醒了，一家人仿佛又有了精气神，我太姥姥拉着刘郎中的手感激道：“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然后一把把我妈拉在身边，说道：“这丫头你要是不嫌弃，就说给你们家做媳妇吧！”
还没等刘郎中回话，我妈的干哥就激动的说：“不嫌弃不嫌弃……”
我姥姥推了推我妈，示意她表个态，我妈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三个月后，我姥爷又吹起了唢呐，我妈在《百鸟朝凤》的唢呐声中嫁人了，她干哥成了我爸。
4
第二年春天，我姐出生了，取名春华，可能是我妈小时候曾被遗弃心里有阴影，我姐自出生就被我妈看的牢牢地，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我奶奶颇有微词：“生个丫头片子金贵的，谁稀罕呢！”
我奶奶结婚以来就被爷爷娇惯，在家里没受过一点气，有些不明事理，我爷爷是个明白人，经常劝奶奶口上积德，对儿媳妇多些宽慰，少摆些婆婆的款。
我奶奶嘴上答应的挺好，自从我妈生了我姐惹她心里不快，她看我妈就变得不顺眼，经常挑三拣四的找茬。
有时候这些农村老太太的心思真的让人琢磨不透，就算得了孙子也不会随了自己的姓，却无必热衷的盼孙子继承香火。
药材铺生意兴隆，我爸又盘下了两间铺面，招了三个员工，扩大了经营，家里的生活条件更好了，就让我妈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
我爸觉得我妈在家舒服的当全职太太，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的。其实我妈一点也不好受，奶奶隔三差五的幺蛾子，不是让我妈喝生儿子的秘方，就是让我妈跟着烧香拜佛的求儿子，我妈要是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情愿她就开始作妖。
“你在娘家你妈就这么教你做饭的？这大米就洗了两遍能洗干净吗？我看你就是偷懒！”我妈做饭的时候，我奶奶就在一旁挑刺。
我妈解释道：“我这是在镇上超市买的大米，本来就很干净，而且大米洗的次数多了营养容易流失。”
看我妈敢顶嘴，我奶奶更加不依不饶：“我们家的大米必须洗够五遍，你听到没！”
我妈没搭理她，自顾自的把大米下了锅，我奶奶当场黑了脸，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吵了起来。
我爸这时候正好从外边回来，我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告状，指望着儿子来给她撑腰。
我爸这几年挣了几个钱，人也有些膨胀了，问都没问我妈一句，上来给我妈了一巴掌，打的我妈眼冒金星。
我奶奶在一旁幸灾乐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给我顶嘴！”
我妈委屈极了，朝我爸脸上狠抓了一把，然后跑回了娘家。
我奶奶气恼的在身后叫嚷：“真是个疯婆子，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我们老刘家不稀罕！”
我妈是受了气回的娘家，我姥姥虽说心疼，但是一听说她想离婚，赶忙劝慰道：“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你看看咱们这哪家闹离婚的，那是要丢死人的！”
我妈离婚的心思不是一时而起，有一次，她去药材铺无意间看到女店员往我爸嘴里塞橘子，她心口瞬间觉得针刺般的难受。如今，这个男人竟然敢动手打她，她实在不想再忍受了。
我妈在娘家住了半个月，我姥姥好说歹说也没能让我妈回去，偏偏这个时候我妈发现她竟然怀孕三个月了。
我太姥姥偷偷把这个消息透漏给刘家人，我爸当天晚上就上门去接我妈，我太姥姥把拐杖磕在地上敲得邦邦响，说道：“孙女婿都来接了，你就跟着回去吧！你想让孩子生下来没爸，当野孩子呀！”
我爸也趁机说了许多软话，我妈被他连哄带骗的给接回了家。
我奶奶本来见我妈一直板着个脸，我爷爷私下里偷偷跟她说：“我给儿媳妇把过脉了，这次是个孙子绝对没错，你可别在闹了，把孙子作没了你哭都晚了。”
到底还是孙子的魔力大，我奶奶那段时间对我妈的态度缓和多了，也没再给她气受，隔三差五的还给我妈炖肉汤喝。
半年后，我出生了，我奶奶看到是个大胖小子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妈的日子也跟着好过多了。
我奶奶把能喊的亲戚都通知了一遍，大摆筵席，在村里唱了三天大戏，就连在省城上大学，一向很少回来的姑姑也被她一个接一个电话催着回来参加我的满月宴。
5
我奶奶生了我爸和我姑姑两个孩子，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人生赢家，我爸能挣钱，我姑姑能给她挣面子。
我姑姑比我妈小一岁，她上学早，跟我妈算是同级，是我们那十里八乡少有的大学生，我妈说起她眼里闪着光，满眼都是羡慕，只是后来她去省城上大学后很少回来。
我姑姑刚一进门就冲我奶奶发牢骚：“妈，我这正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呢！你一会一个电话的催我回来！”
“快让姑姑多抱抱我这大胖孙子，长大了也上大学，做大官。”说着就把孩子往姑姑怀里放。
姑姑蹩脚的接过孩子：“妈，我可不会抱孩子，你这不是为难我。”
我奶奶笑眯眯的说：“又不是让你成宿抱着，你是咱们这少有的高学问，让我大孙子沾沾喜气，长大也考大学。”
我妈从姑姑怀里接过孩子，对着襁褓中的婴儿应和：“长大要像姑姑一样有出息。”
姑姑被我妈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就拿着行李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满月宴那天奶奶把我抱了出去显摆了一圈就交给我妈好生照看，然后拉着我姑姑开始招呼客人。
外边锣鼓喧天，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妈俩人倒也清净，突然电话铃打破了平静，我妈一时没找到我姑姑，就替她接了电话。
“喂，你好！”
“我找李福子。”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福子，你回家是感冒了吗？我都没听出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王教授让我知你，你的论文开题通过了，可以着手往下准备了。”
我妈听得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你是我们家小妹的同学吧，你是找刘晓梅吧。”
这会轮到对面人糊涂了，电话里传来清晰的声音：“我找李福子，洛川大学的李福子。”
我妈思绪全都乱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只是洛川大学这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学府名字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我妈已经迫不及待去寻找真相，她进了姑姑的屋子，开始在她行李箱里翻找，终于她找到了洛川大学的学生证，姓名那一栏写着李福子，可是上边贴的照片却是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