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的大豆
文/狄森梧
原平人习惯将蚕豆称大豆。人活得老了,牙齿最易脱落,牛倒嚼般吃甚也少滋没味的。本人尽管上下门牙圪廖班齿参差不齐,但原般兵马仍是一个不少,干爆大豆抛进嘴亦嘎巴脆。
说起这吃大豆可是功力非同一般,刚由奶妈家接回家,亦或还算襁褓期,直嚎得四邻难安。爹借来村会上办红火的锣鼓铜器也不管用----也许天生地就没乐感哇。
娘撩起前襟将干瘪瘪的奶头塞进我嘴里,巴咂不出奶水来便又吐它出来,腾出嘴巴再嚎沒商量。
娘叹口气试着将大豆在嘴里嚼碎,用舌尖直抵粉嘟嘟的小嘴里,那嘴巴竟然似小羔羊般拼着命地巴咂着一一这些都是后来由大自己十一岁之多的姐姐嘴里听到的,说是那时还怪挑剔,连她嚼的都不下嚥,在告小弟时,语气明显含有妒意。
也就是在小米稀饭伴娘嘴里的大豆糊,不,一一还有后来年近四旬的老娘那竟被自己硬生生吮吸出的,有些清淡却也甜格盈盈的乳汁的营养才一天天的长大点。
后来娘也经常炒些葵花籽、榆皮豆还有熬稀粥煎菜葫芦抠出的籽儿炒着给我吃,但最多的最香的还是经母亲在盐水里泡过,下锅时还要滴三两点素油而炒出来的酥酥的大豆。
一一只有娘炒的大豆才这么香,别处再没吃过。
娘在灶膛里撺几个玉茭棒棒,用笤帚在锅里来回搅动着,低低沉沉的吟唱:小白菜呀,真命苦呀……眼角不误洒些泪花,扑扑地滚落在灼热的大豆颗颗上冒出絲絲热气来。娘一天书也没念过,前些年扫盲学会了书写自个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由哪里听来的这些,但当时那半是忧郁半是期盼的神态却永远铭刻在儿的记忆中!
在姐姐的前头,年轻轻的娘还曾有过挨肩肩的一双儿女。只因那年俩娃正害痘,拗不过厉害婆婆硬逼她炒茭的指令,俩娃受呛而双双夭折。作为母亲那是撕心裂肺的痛。若非此场变故,儿跟娘亦无缘做母子的,世事永无假设。
由呀呀学语直到上学后,我的名字打头是个“森”,同学们用谐音骂我生大豆,但我却嚼着娘那酥酥脆脆的干爆大豆。
那年由县专赴大同煤矿,临别时娘还给塞满满衣裳口袋里头的大豆。嘴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咋上头就没有个独子不能下煤窑的规定呢?尽管十二分的不舍,但又实属无奈。自己年轻气盛倒觉无所谓,总算是不需一辈子跟土坷拉打交道了。世上最亲最亲的娘啊,但请恕儿的不孝。
直到走出老远老远,瞥见娘还在村口撩起衣襟擦着眼睛,我是嗑着大豆离家的。
就在离开生我养我的这方热土没几天,娘也离家住了闺女家。
刚迭年正月初七即收到姐姐的加急电报,当我火速赶往豫地,病榻的母亲已鼻孔里插着饲管,噙两眼窝泪水,拉着我的手口不能言发出唔唔的声响。我用颤动的手剝开糖果,娘只是用舌尖蜻蜓点水般的舔舐着。猛地不由联想起,小时侯娘用舌尖抵进我口内的大豆糊糊来。
我嘴里咀嚼些食物学着娘当年的姿态……
娘最终安祥地闭上双眼。
几十年来也没丢了咀嚼大豆的陋习。
本期编辑:仲阁
作者简介狄森梧:山西省原平市阳武村戏台底人,五十年代拽蛇尾巴来到世上。一生碌碌无为,老来捡拾些文字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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